2021香港文化中心登場!觀三幕歌劇『Madama Butterfly(蝴蝶夫人)』比較真實19世紀長崎歷史

自從武漢肺炎肆虐,已經不知多久沒有去過文化中心看歌劇,終於等到Puccini 1905年的三幕歌劇Madama Butterfly《蝴蝶夫人》。

作為1926年米蘭首演、浦契尼的遺作《杜蘭朵》的名聲可能比他另一名作《蝴蝶夫人》更響亮,但我還是相當期待。七年前香港曾上演過Puccini的古代中國背景歌劇Turandot《杜蘭朵》,外國人眼中的東方神秘古老,即使在21世紀香港的舞台上,還是刻意保留了那份稀奇古怪的「風情」。

蝴蝶夫人是Puccini以20世紀初的日本為背景的意大利歌劇,講述柔弱的蝴蝶在狂風暴雨中奮勇撐起翅膀,展現頑強的生命力。無獨有偶, 10月的《蝴蝶夫人》就要面對黑色暴雨與8號風球,實在巧合。

在2021年秋季香港版本中,導演Pier Francesco Maesrrini把故事背景提前推到1860年代。他強調希望透過作品向心目中最後的武士—西鄉隆盛致敬,帶出日本傳統文化對尊嚴的重視,並透過作品抨擊部份外國人在認識外來文化時,對異地傳統不夠尊重。

被20世紀初外國人視為日本傳統女性代表的蝴蝶夫人

感恩近代舞台投影技術水準的提升,以潑墨方式展開的歌劇舞台背景,流暢俐落的背景為歌劇打開序幕。往後的投影如海浪、月夜、櫻吹雪,亦為觀劇者提供無窮想像空間。

講到日本相關的事物,今次看的版本裏大部份都是「唔鹹唔淡」的日本文化。如果抱着了解日本文化去看Puccini的蝴蝶夫人,大概會啼笑皆非:鬼畫符的毛筆字狗屁不通、背景同時有紅葉菊花櫻花四時混亂、傳統日本結婚儀式會在神官前簽紙等等。話說我在YouTube上曾看過一個版本,明明背景是長崎,竟然還有廣島的海中鳥居!

廣島宮島的日本三景之一-海中鳥居

若然講到服裝,意大利歌劇中的和式戲服大家就不要有太多期望了,都是後面弄一個類似蝴蝶結或枕頭的東西就交貨的程度就是。假如觀劇時對和服以及日本髮有要求,還是回去看《蜷川馬克白》這個莎士比亞四大悲劇日本版吧!不過,並不能說道具服飾都很馬虎,美國丈夫以及後來他美國妻子的服裝就做得一絲不苟,軍服西裝大圓裙都很漂亮。

蝴蝶夫人的主旋律這些年來在不同的途徑都聽過很多次,但以前卻沒有為意原來歌劇期間多次會響起美國的國歌(笑)!

今次的女高音分別有兩位:韓國人林世庚和中國人王冰冰。我看的場次是韓國的女高音,第二女主角鈴木則由貨真價實的日本人鳥木弥生擔當。兩位的演出我都非常滿意,飾演蝴蝶夫人孩子的小男孩穿上小男孩的和服很可愛,謝幕時搶盡台下眼球。

本來歌劇就不會期待有英語日本語,但在《蝴蝶夫人》台詞裏偶爾會出現日本語,例如蝴蝶夫人相信愛情與命運,她選擇放棄自己的宗教與家庭,「ほとけ」佛像就曾經在蝴蝶夫人與美國人結婚之前出現;此外還有「おおむら」和「ながさき」這些詞語也直接入歌詞,代表蝴蝶夫人來自長崎的大村。

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蝴蝶夫人》本來就是悲劇。

15歲的蝴蝶夫人,被拋棄的時候還只是高中生的年紀。每天在山上等待美國的船再次駛入長崎港。只可惜年月逝去,卻總是君問歸期未有期,盼來盼去魂也消。

等了又等,美國領事某日大駕光臨,奉命傳達美國人移情別戀的消息,並身負勸喻蝴蝶夫人改嫁重任。然而看到牙牙學語的混血孩子,美國領事最終不忍心把真相告訴癡情的少女。再過了一段日子,美國人終於回來了,忠僕鈴木與蝴蝶夫人最後還是親身面對殘酷的真相。

不願意回去當藝妓強忍淚水販賣歡樂的蝴蝶夫人,選擇把孩子還給美國人後自盡。

故事就在這裏完結。

在大陸新聞媒體人兼歷史學者的祝勇歷史作品《隔岸的甲午》中,作者指出日本現存最古老的木結構西式建築、長崎的グラバー園 (Glover Garden)主人Glover與藝妓的情事就是蝴蝶夫人故事的原型。

Glover Garden

我很疑惑。這個外國人首先不是美國人而是蘇格蘭人,他真的有拋棄藝妓回去老家,還帶走混血孩子嗎?這什麼回事?

後來在網上看到”As the house and its surroundings are reminiscent of Puccini’s opera, it is also known as the “Madame Butterfly House.” Statues of Puccini and diva Miura Tamaki, famed for her role as Cio-Cio-san, stand in the park near the house. “原來Glover Garden只不過是和主唱的女優三浦環有聯繫的地方,而且有Puccini的銅像。

故事是否真人真事暫且放在一邊,只不過以前日本人跟外國人生下來的孩子受到歧視卻是事實。過來日本的都是年輕的歐洲男性,他們和日本的女性發生關係後,生下來的孩子要如何處理,成為幕府棘手的問題。17世紀時,有些孩子以及母親們被送到澳門、也有一些被流放到印尼雅加達。

話說,讀完場刊後學到些新知識:今時今日我們看到的Puccini 《蝴蝶夫人》三幕歌劇,其實是他在1900年在倫敦看到的同名話劇。Puccini並不了解內容,卻為故事感動落淚,懇求美國劇作家David Belasco讓他把話劇改編成歌劇。

在20世紀初製作的「20世紀初作品」對當時的觀眾來說是「當代」,為了加強異地色彩,Puccini故意使用亞洲音樂。除了部份日本曲調外,還加入了在上海購買、播放中國曲調的瑞士音樂盒中的旋律。這個音樂盒後來也為《杜蘭朵》(也就是他的遺作)帶來靈感。

黃英為女主角版本的蝴蝶夫人備受好評

搞清楚幾個世紀以前長崎外國男人與日本女性的關係,再加上Puccini創作的背景有所認知後,《蝴蝶夫人》的故事就更真實、更立體。

—只不過,這真的不是Glover的風流債吧?我對他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他幫助「長州五傑」橫濱坐船前往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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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學士、日本語言及教育碩士。東京留學、旅居日本47道都府縣並多次深入採訪日本各地。興趣為和服、水引、日本明治大正文學、持唎酒師資格。著有日本文化書籍《Kiri的東瀛文化觀察手帳》(2017)、獨遊旅行指南《日本一人旅》(2019)及香港日本戰前交流歷史研究《爐峰櫻語:戰前日本名人香港訪行錄》(2022)、《爐峰櫻語:戰前日本人物香港生活談》(2023)。除本網站及FACEBOOK專頁「おしゃれキリ教室」,亦透過日本語雜誌「HONG KONG LEI」推廣香港文化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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